【凌李】融冰

阿照家甜品铺:

凌远到家已经是二十二点五十四分,大概不算太晚,但也实在不早。


李熏然还没有回来。


复式公寓上下两层全都黑洞洞的,摸到哪里都是冰凉,凌远没有脱外套,趿拉着因为使用太久鞋底已经被踩薄的棉拖鞋,完全躲不开从地底钻进骨缝的凉。


下午的手术从十五点四十二分开始,除了开车的二十五分钟,凌远已经站了四百分钟,听起来一点都不长。脊背上的冷汗干了一半,衬衫不情不愿地贴在身上,像佛像上快要脱落的金箔。


而这座金佛已经快要裂开。


 


空调工作太慢,凌远勉强在沙发上倚了一会,全身更加僵硬,只好以极大的意志力站起来走向浴室。浴室门口堆着半筐脏衣服,所幸是冬天,尚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气味。凌远叹口气,衬衫扔得不太准,袖子拖到地上。


热水器号称十秒速热,然而凌远等了很久。凉水溅在脚面上。


 


门锁转动。


更疲惫的脚步声从玄关忽远忽近传到浴室门口,李熏然直接坐在擦脚垫上,倚着磨砂玻璃门闭上了眼。


氤氲的水汽慢慢从门缝里溢出来。


凌远蹲下身,敲了敲玻璃,他的小守门犬醒了过来。一整间屋子都醒了过来。迷迷糊糊,软软绵绵。


 


李熏然是真的累了,一头卷毛油成一绺一绺,满脸灰败,四肢无力。他有三四天没回家,大概也没睡觉,顶多打盹保命,满身香烟和泡面的味道。


凌远已经从快速的热水澡里找回一点力气,半拖半抱把李熏然扶上马桶——他们家没有浴缸,因为没人有时间使用或打扫——然后脱光他更湿更凉的衣服丢在自己的衬衫上。李熏然的外套从衣服堆上落下来,裹住了地上的衬衫袖子。


大概比给真正的大型犬洗澡容易些,李熏然不动不闹,毛也更容易吹干。他乖巧地抱着凌远的腰,额头抵在凌远的肋骨上,枕着凌远的心跳睡了一小觉。


 


微波炉“叮”了一声,凌远给李熏然盖好被子,去查看厨房的异动。


玻璃小粥锅上架了四个三鲜包子,热气和香气扑腾腾地呼在凌远脸上。李熏然那么累,进门还热了一顿晚饭。他知道凌远和自己一样肯定没有吃。


机智贤惠的小李警官闭着眼睛,得意地接受爱人的喂食和摸头。眉毛调皮地挑了一挑,于是下一秒触碰嘴唇的就不是勺子而是三鲜味的同样柔软温热的嘴唇。


喉咙在粥的抚慰下慢慢解冻,小李警官哑着嗓子冒一句:“还要起来刷牙吗?“


凌远挣扎了一下:“唉,算了吧。“


他们互相帮助,缱绻地检查了一下对方的牙齿和舌头,然后带着一点负罪感和偷懒的愉悦感相拥入眠。


 


李熏然梦见他正在追的案子,小女孩的尸体残破得无法辨认,好不容易找到的她的父亲拒绝认领,其余线索一团乱麻查一根断一根。他三天吃了七顿泡面,没数抽空几盒烟。


凌远梦见他病人的家属,两个皮肤皲裂的老人,完全信任他,于是病人被推出来的时候他们只会无声地哭。屏幕上是合作商的未接来电。他三天喝了两场酒,看似豪爽的秃头男人反复念叨“不醉不休“。


李熏然梦见凌远站在警局门外提着保温桶,皱着眉头训他不要肺。


凌远梦见李熏然坐在办公室里抱着外卖盒,瞪着眼睛骂他不要胃。


 


安静的夜里慢慢下起雪,明天会更冷。


他们拥抱地更紧了一些。


 


没什么可训可骂的,他们在第二天早上的晨光里重逢,为着昨晚的梦感谢爱人的温柔和宽容。一个为了已经死去的人不白白死去,一个为了尚可活着的人更好地活着,他们并非糟践身体,只是无暇自顾。


新的艰难寒冷的一天已经开始,李熏然摸到口袋里的薄荷糖,凌远发现提包里的胃药。


他们穿好铠甲,各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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